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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1 章 塵埃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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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1 章   塵埃落

夜深人靜,海角巷一片寂靜,夏星曉一出單元門就被人抱了個滿懷。

時硯池用大衣把她裹得密不透風,抱著人就往車上走。

月光傾瀉在他身上,夏星曉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能聽到他走路時沈沈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。

打開車門,把人放到後座,再把車門落鎖,時硯池的動作一氣呵成。

窗外,風吹動了樹葉,月光不動聲色地漏了進來,照亮了兩人的側臉。

夏星曉屏住呼吸,不敢輕易發問,她靜了一會,輕輕覆上他的手背。

車裏還有淡淡的煙味,他的手很冷,清亮的瞳仁有些散,看起來有些失神,平靜又格外洶湧。

“你怎麽了?”她很輕很輕地開口。

時硯池一閉上眼睛,就能想到十八歲的夏星曉,想到她一個人留著淚走在這段漆黑的夜路上,嗓子裏像咽了碎玻璃,那些碎片又順著血液無孔不入地紮進每一寸肌膚,四肢百骸都在痛。

情緒在胸口湧動,他的嗓音啞得不像話,“對不起。”

好像重逢以來,他就一直不斷重覆這三個字。

視線一如既往地在她身上,他的手反扣過來,掌心握住一雙柔軟的小手,眼睛發酸。

“還是要跟你說對不起,為了過去六年你毫無怨言的獨自承受,為了我欠你這麽多不知道怎麽償還,所有的解釋都在這裏,除了讓我放棄你,我做什麽都可以……”

整個晚上時硯池都很沈默,這句話問完,像是抽走了他全部的底氣,只剩卑微的請求。

夏星曉稍微動了動手指,就被他抓得更緊了。

她凝視著他的眼睛,眼眶開始泛濫,積攢了六年委屈終於找到了傾瀉的出口。

“你說你會陪在我身邊,可是我不能那麽自私,那個女人就是為了逼你回來……”

她的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落,落在大衣的前襟上,沾濕他的掌心,像滾燙的巖漿。

“時硯池,我好想你,這六年我一直都在想你”,她的聲音斷斷續續,甚至沒有任何邏輯,“我不明白,我們兩個這麽好,怎麽突然就什麽都不是了呢……”

“寶寶,別哭。”

借著月光,時硯池看見她紅透的眼尾,多少洶湧都化在這綿軟裏,他彎腰湊過去,抹掉她眼尾的淚痕,再把她翹起的頭發捋順,最後不帶任何情|欲地吻了上去。

他順著眼淚滑落的方向,一路吻到唇上,兩人共享所有的鹹澀。

風聲,呼吸聲,心跳聲,他是攻城略地的那個,也是俯首稱臣的那方。

最後兩個人靜靜地抱在一起,姿勢持續了將近十分鐘,一直等到情緒都平覆下來,時硯池才吐出一口濁氣,“磨人精。”

愛意是很具體的東西,呼吸交錯的紊亂,唇上張合的顫抖,他親得很輕很輕,承載了六年的分手執念終於釋懷,取而代之的是不受控制的想要把她寵成公主。

視線在黑暗中凝結成了實質,他終於彎了彎唇角,一個一個音節跑進耳朵。

“夏星曉,我現在想把所有東西都給你,求求你告訴我,你想要什麽?”

“鹿鳴公館的別墅你喜歡嗎,我過戶給你讓你爸媽去住吧;你喜歡什麽車,蘭博基尼還是法拉利,我給你看好了幾款,一會你選一下;蘇黎世拍賣行下周有套粉鉆的珠寶,我已經讓何煜去聯系了;或者給你公司的股份吧,我MUSE的占股並不多,不過我名下還有幾家小公司,明天就過戶給你……”

那些纏纏繞繞叫不上名字的東西不不斷出現在他的唇齒間,夏星曉幹巴巴地打斷他,“你在樓下吹半天冷風就在想這些東西?”

她的唇瓣紅得發艷,雙頰緋紅地看著他,“小說裏男主現在一般會說,命都給你……”

“我還要留著命愛你”,時硯池的唇還貼著她,氣息像熱浪打在她的人中,“寶寶,你還要什麽,想要天上的星星嗎?”

夏星曉勾下他的後頸,主動吻上去,“我想把星星送給你。”

……

三天的時間,足以讓任何新聞降溫。

顧源集團使用虛擬主播做假新聞的消息曝光出來之後,夏星曉的名聲沒受到太大的影響,反而在小範圍內引起了一波關註,中視財經頻道的總監甚至向她拋來了橄欖枝。

她和盧曉彤以虛擬主播申報的金話筒獎雙雙被取消評選資格,這一點她深表認同,AI技術濫用在新聞行業後果不堪設想。

最開心的是溫瀟瀟,這幾天替她代班都毫無怨言。

而夏星曉因禍得福,擁有了一個難得的七天假期。

汪靜知道了新聞事件又跟時硯池有關,打著母愛的旗號把她扣留在了海角巷,“我和你爸知道你這麽多年受了很多委屈,也知道你肯定不會說,我現在希望的就是你以後不要受委屈,他那個情緒不穩定的媽永遠在那裏,永遠是你們感情的定時炸彈。”

她對汪靜雖然不會盲從,但是仍然會覺得困擾,而且是無力的那種,有些事情她不打算讓汪靜和夏江知道,只能亦步亦趨地過。

反正生活沒有這樣的苦,也會有那樣的難,時硯池不是不知感恩的人,那天承諾的東西全都悉數奉上,她暫時還沒接受。

反倒是這幾天被時硯池遠程監控,已經精細化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。

每天吃了什麽,喝了什麽,看了什麽書,尤其是她的情緒起伏,更是關註得細致入微。

各種禮盒流水般地往家裏送,要多名貴有多名貴,已經到了令汪靜發指的程度。

每晚十點十五分就必須要上床睡覺,時間具體而精細。

家裏沒有攝像頭,可是夏星曉沒辦法作弊,晚上十點就是他的查房時間。

她躺在被窩裏,臉龐素凈地看他,“你的那堆東西送來的時候把我爸媽嚇壞了。”

時硯池的背景是辦公室,最近幾天她沒回萊詩邸,他不是加班就是在處理顧源集團的事情,臉色肉眼可見的疲憊。

他手肘交叉,撐著額頭,“他們怎麽說?”

“我媽說,時硯池是不是出軌了,給你這麽多補償?”

她已經繃不住了,快要笑出來了,“你就不怕我把你給我的東西都賣啦,然後攜巨款潛逃?”

他的視線直白,“那正好,一輩子肉償。”

耳根微微有些發熱,夏星曉緩慢地眨了下眼睛,“太早了,等雙方父母見過面再說……”

“懂了,我來安排見面時間。”

懂什麽懂,哪是這個意思?

“不是這個意思,是我們後面定下來了,這些東西再給我管。”

“早什麽早,我們都錯過六年了,還是你想始亂終棄……”

“星星,是誰說要對我負責的?”

這人根本說不通,夏星曉岔開話題:“為什麽我的睡眠時間還有零有整的?”

“十五分鐘是我們談戀愛的時間”,他笑得痞痞的。

她立馬控訴,“你這是以權謀私。”

“寶寶,我都好幾天沒看見你了,給我點福利吧。”

“哪有好久,就三天而已……”

他隱忍地吸一口氣,“你說神不神奇,在英國單身那幾年我是怎麽過來的,怎麽做到那麽無欲無求的?”

夏星曉笑他,“誰讓你不去找個美女談戀愛?”

時硯池半晌無聲。

她納悶地擡頭,發現他視線灼灼地看過來。

“有一天我去超市買東西,走在波士頓的大街上,漫天的落葉飄下來,那一瞬間我就在想,這個世界上到底有什麽東西是我放不下的,為什麽我們倆個要分開,到底在一起的這條路有多難走,值得我把所有的陪在你身邊的秋天都錯過,我知道,放下一切很難,可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我得不到的東西,除了人……”

時硯池頓了頓,眼裏的深情快要溢出來,“那個人,除了你,不能是別人,”

不知道是不是有電流過濾的原因,突然覺得這電話好要命,他的聲音也好要命,像壓著嗓子的調情。

“寶寶,什麽時候跟我回家?”

“你先搞定我媽再說……”

那一晚,夏星曉睡得特別沈。

睡眠真的是最好的醫美,這幾天她的皮膚是肉眼可見的好。

晨早的陽光照在她的發絲上,夏星曉正在客廳裏練流瑜伽,隨著舒緩的音樂調整呼吸。

不到五分鐘,門把哢嚓扭動。

汪靜肩膀上背了個愛馬仕的菜籃子,手裏拎著兩袋蔬菜,一副躲避瘟神的表情“咣當”一聲關上門。

“這麽快就買完菜了?”

夏星曉只分神一瞬,馬上又摸樣嫻靜地跟上IPAD裏老師的節奏。

汪靜沒回話,她換了軟底拖鞋,把袋子往餐桌上一擲,倒了杯溫水,“咕咚”一口喝下去半杯。

早就習慣了她的喜怒無常,夏星曉折過身子,繼續舒展雙臂,靜靜地吸氣、吐氣。

汪靜把一杯水喝完,抽出把椅子坐下,“MUSE是不是要破產了?”

夏星曉聞聲擡頭,身體的動作卻沒閑著。

汪靜看著她,聲音一句比一句更直擊靈魂,“要是MUSE沒破產,時硯池為什麽每天閑成這個樣子?”

“我買菜用得著他陪嗎,身後還跟著兩個西裝革履的助理,等時硯池付款完見縫插針地找他簽文件……”她滿身都是大可不必的無語,語氣帶著點火星子。

視頻裏瑜伽老師正在教學,“吸氣,保持呼吸平緩,右腿向後向上做貓伸展的背……”

夏星曉繼續跟上動作,微微翹起的唇角洩露了情緒。

“芹菜和茼蒿都不分,娃娃菜買成大白菜,我好不容易讓人抹了個零頭省了六毛錢,他直接付了一百還說不用找了……”

汪靜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,“一個總裁能不能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,買菜這樣的事兒就交給我們專業的家庭主婦去做,現在菜場大媽看見他就跟看見財神爺一樣……”

隨後一時無聲。

夏星曉換了下個瑜伽動作,她打趣道,“有人跟在身後付錢,不是你畢生夢想嗎?”

汪靜狠狠地剜她一眼,把桌上的菜拿到廚房去,又從陽臺往下探,折身後長出一口氣,“你王姨找我打麻將,三缺一,午飯你自己點外賣吧。”

“你買了那麽多菜,我點什麽外賣?”

“行,那你自己看著做吧。”

汪靜出門了,房間裏又恢覆了流瑜伽寧靜的氛圍。

半小時後,夏星曉收了瑜伽墊。

從氤氳的浴室出來,她看到時硯池三分鐘前發來的消息。

時硯池:【青菜被蟲蛀了一點,你吃的時候註意一下。】

這人真的跟煙火氣格格不入,她抿著唇回他:【沒關系,有蟲證明是綠色食品。】

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好男人必須鼓勵,堅決不能打擊大少爺買菜的積極性。

盡管有了心理準備,她從袋子裏拿出那包小油菜的時候,還是被深深地震撼了。

她心平氣和地打字:【你這個不是叫被蟲蛀了……】

時硯池:【?】

食人星星:【你這個是蟲吃剩的……】

剛把消息發出,掌中手機持續震動,她按下接聽鍵。

汪靜用打麻將去廁所的間隙打了電話,壓低嗓音挫著火,“你立刻、馬上把時硯池給我領走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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